桓公先有三位伕人,曰王姬、徐姬、蔡姬,皆無子。王姬、徐姬相繼行卒,蔡姬退回蔡國。以下又有如伕人六位,俱因他得君寵愛,禮數與伕人無別,故謂之如伕人。六位各生一子,第一位長衛姬,生公子無虧;第二位少衛姬,生公子元;第三位鄭姬,生公子昭;第四位葛嬴,生公子潘;第五位密姬,生公子商人;第六位宋華子,生公子雍。
其余妾媵,有子者尚多,不在六位如伕人之數。
那六位如伕人中,惟長衛姬事桓公最久。六位公子中,亦惟無虧年齒最長。
桓公嬖臣雍巫、豎刁,俱與衛姬相善,巫刁因請於桓公,許立無虧為嗣。後又愛公子昭之賢,與筦仲商議,在葵邱會上,囑咐宋襄公,以昭為太子。衛公子開方,獨與公子潘相善,亦為潘謀嗣立。公子商人道喜施予,頗得民心,因母密姬有寵,不免萌覬覦之心。內中只公子雍出生微賤,奉公守法。其余五位公子,各樹黨羽,相互猜疑,如五只大蟲,各藏牙爪,專等人來搏噬。
桓公雖然是個英主,卻不道劍老無芒,人老無剛,他做了多年的侯伯,志足意滿,且是耽於酒色之人,不是個清心寡慾的,到本日衰耄之年,志氣天然昏惰了。況又君子用事,蒙蔽线人,但知樂境無憂境,不聽谗言聽諛言。
那五位公子,讯问某个名目落实情形,各使其母求為太子,桓公也一味含混答應,全沒個處分的情理。正所謂:“人無遠慮,必有近憂。”
突然桓公疾病,臥於寑室。雍巫見扁鵲不辭而去,料也難治了,遂與豎刁商議出一條計策,懸牌宮門,假傳桓公之語。牌上寫道:寡人有怔忡之疾,惡聞人聲,不論群臣子姓,一律不許入宮,著寺貂緊守宮門,雍巫率領宮甲巡邏。一應國政,俱俟寡人病痊日奏聞。
巫、刁二人假寫懸牌,把住宮門,單留公子無虧,住長衛姬宮中,他公子問安,不容入宮相見。過三日,桓公未死,巫、刁將他左右侍衛之人,不問男女,儘行逐出,把宮門塞斷。又於寑室周圍,築起高牆三丈,內外隔絕,風縫不通。止存牆下一穴,如狗竇个别,迟早使小內侍鉆入,打探生死新闻。一面整頓宮甲,以防群公子之變。不在話下。
再說桓公伏於床上,起身不得,呼喚左右,不聽得一人答應,光著兩眼,呆呆而看,只見撲蹋一聲,似有人自上而墜,須臾推窗入來,桓公睜目視之,乃賤妾晏蛾兒也。
桓公曰:“我腹中覺餓,正思粥飲,為我取之。”
蛾兒對曰:“無處覓粥飲。”
桓公曰:&ldquo,coach皮夾;得熱水亦可捄渴。”
蛾兒對曰:“熱水亦不可得。”
桓公曰:“何故?”
蛾兒對曰:“易牙與豎刁作亂,守禁宮門,築起三丈高牆,隔絕內外,不許人通,飲食從何處而來?”
桓公曰:“汝如何得至於此?”
蛾兒對曰:“妾曾受主公一倖之恩,是以不顧生命,踰牆而至,慾以視君之瞑也。”
桓公曰:“太子昭安在?”
蛾兒對曰:“被二人阻擋在外,不得入宮。”
桓公歎曰:“仲父不亦聖乎!聖人所見,豈不遠哉。寡人不明,宜有今日。乃奮氣大呼曰:“天乎!天乎!小白乃如斯終乎?”連叫數聲,吐血數口。謂蛾兒曰:“我有寵妾六人,子十余人,無一人在目前者,單只你一人送終。深愧素日未曾厚汝。”
蛾兒對曰:“主公請自珍重。萬一不倖,妾情願以逝世送君。”
桓公歎曰:“我死若無知則已。若有知,何面目見仲父於地下!”乃以衣袂自掩其面,連歎數聲而絕。
計桓公即位於周莊王十二年之夏蒲月,薨於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,在位共四十有三年,壽七十三歲。潛淵先生有詩單讚桓公好處:
姬轍東遷綱紀亡,首倡列國共尊王。
南征僭楚包茅貢,北啟頑戎朔漠彊。
破衛存邢仁德著,定儲明禁義聲揚。
正而不譎《年龄》許,五伯之中業最強。
髯仙又有一絕,歎桓公毕生好汉,到頭沒些結果。詩雲:
四十余年號方伯,南摧西抑雄無敵!
> 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踰牆殉節 |